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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恰逢花开48H|2.24|10:00】三梳头

祝张佳乐生日快乐,从此不再有遗憾。

  春浓,日暖。

  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,翠意淋湿了山谷,路边的婆婆纳一簇比一簇茂盛。

  新雨稍停,张佳乐头戴斗笠,从七扭八歪的小径中走来。

  他左手拎着三叠用油纸包好的物什,右手抬起,扶着斗笠由竹篾包绾而成的边沿,身上穿的衣服大体是白色,只有衣摆上绣着几朵粉花,细细看去,便会发现这绣工极其低劣,一朵浓,一朵淡,不像是寻常绣娘绣的,偏偏这布料看上去又华贵,有种说不出的怪异。

  春日正是吵闹的时候,山溪潺潺,阳雀啾鸣。

  张佳乐的衣摆大咧咧地擦过路旁的野草,白色的布料上沾了些棕褐色的泥土。

  “嫩绿池塘藏睡鸭,淡黄杨柳待栖鸦。仔细着夜凉苔径滑,绣鞋儿踩坏了牡丹芽。”

  他喜欢热闹,走路也要小声哼那不成调的曲子,前年在山下看过的一折戏在口中颠来倒去地唱。

  雨后枝叶花草都盈满了水。张佳乐无知无觉地走着,衣摆都被打湿了。他的步伐迈得算不上大,却极其轻快,在凹凸起伏的山路上走着如履平地,像是山间的风。

  身后是满目的绿,和零散的黑。

  就这样,风从山脚徐徐地向半山腰吹拂而去,此时张佳乐就恍若藏进了山野中。

  然而,有风起时,便有风停处。

  春风吹至山花最烂漫的地方,而后轻飘飘慢悠悠地转悠。

  张佳乐将油纸包放下,指尖微动,语气很是苦恼地说着,“真不想在花开得这么好的地方动粗。”

  此时,风停。

  浓稠馥郁的花香恍若洪流,压迫着人的心弦。张佳乐眨着眼不说话,转身看着身前的零散的黑色渐渐放大,成了片。顷刻间无声胜有声。

  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

  身穿黑色便衣,口鼻处蒙着黑布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,集中地站在乱石上,看着黑压压一片。

  张佳乐打架讲究美学,此时云被拨开,他眉眼松开不少,面上没有慌张,只是轻快的笑意。

  他指尖轻轻晃着,像是在点人数,又像是在打节拍。

  春日和煦,万事万物都镀了层金光。张佳乐的指尖也在泛着光。只是这光极为冷冽,像是前夜挂在天穹一角的弯钩寒月。

  “散开!”上一秒站在最前面的人发现了指尖的端倪,猛地一喝,下一秒就躺在了泥石间。

  冷冽的幽光穿过枝叶的缝隙,破开布料,刺进骨肉。

  看着窄窄薄薄一片的人有着比想象中更大的杀伤力,明明孤身一人,此刻却有了以一敌百的气势。

  站在后方的黑衣见形势不对,正欲拿起刀剑,遮挡一二,准备反攻,下一瞬便被身后的长剑划破腰腹。

  身后也有人?!

  黑衣大惊,倏忽回头,瞧见的只是层层叠叠的血色,还有张扬到灼目的笑。

  三两黑衣手中的刀剑被挑飞,心里大惊,却发觉张佳乐脸上的惊骇更甚于他们,不由猜测两人并不相识。

  他们边退后边离间,“此人身上有着我们族人的秘宝,还望阁下不要插手。”

  男人挑眉着看向他们,“你知道我是谁吗?”

  “谁?”

  “活阎王。”他手中的长剑在身前一划。

  没等黑衣大怒,他眼前便是浮光掠影,身后又是银针刺入,不过一息之间,就瘫倒在地,不知死活了。

  还能站着的黑衣们不过五指之数,见局势不好,便慌不择路地向两旁跑去,滇地山多陡峭,乱石嶙峋,这群人脚下功夫没修练到家,猛地一踉跄,像是要滚下山去也不稀奇。

  张佳乐哎呦了一声,叫住了黑衣们,“跑这么快干嘛?把和你们一伙的拖回去。”

  黑衣听到这句后,满是错愕地看着张佳乐,看张佳乐手指背在身后,刚刚说自己是活阎王的男人虽然还是提着剑,却是站着没动,只得悻悻然上前,背上同伴走了。

  “告诉你们老大,没事别找我,我不出谷,也不管你们闲事。”

  黑衣退得快,跑得急,张佳乐喊得声音也大,清亮的声音便在山谷回荡。

  也不知道他们听清了没有。

 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惹他。

  张佳乐在心里嘀咕,扭头看到站着不动的“活阎王”就来气。

  “孙哲平,是伤好全了,还是嫌命长,还敢那件。”张佳乐边念边回想,结果越想越气,不由伸手打了孙哲平一下。

  挨了揍的孙哲平八风不动,挑眉看向张佳乐,“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?”

  “谁要你救?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。而且你把我的花都弄没了。”

  张佳乐抱胸冷哼。这是嫌孙哲平刚刚出手动静太大,伤到附近的山花了。

  他爱花,也种花,这山谷遍野的花都是他亲手栽种的。

  说着辛苦,实际上张佳乐种花随意得很,风起的最厉害的时候,拿着花种,迎着风边走边撒洒,就算是种好了。

  孙哲平不知道这些花是张佳乐去年种的,毕竟张佳乐养花水平堪忧,种啥啥死,精心栽培的众多花中只有门口那盆婆婆纳还活着。于是他的语气便透出十足的无奈来,“这不是不放心你吗?况且这地方不是你选的么?”

  “我要是知道你偷偷跟着我,就不在这打了。而且这是风雅,你懂什么?”

  张佳乐听到孙哲平说不放心他,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势头猛地弱了半截。但张佳乐此人拌起嘴来,向来是不甘落下风的,讲究个没理也要辩三分,只好扯些别的乱七八糟的话来堵住孙哲平的嘴。

  不过这话也不算毫无根据,他生性浪漫,有固定的偏好在,对周遭的环境有自己一套的标准,打斗场景自然也是能择尽择。

  孙哲平说不过他,只好换个话题,“你衣服都湿了。”

  张佳乐瞟了他一眼,“怎么,心疼啦?”

  张佳乐身上穿的衣服是去年除夕,孙哲平送他的。

  尽管衣服湿了还能干,但毕竟这是别人送他的。张佳乐还是有些心虚。

  孙哲平听出了张佳乐话里的心虚,也没在意,“那倒没有,开春要转暖了,过几天给你做几身别的衣服。”

  张佳乐听了孙哲平这话,瞬即笑了起来,边乐边不放心地嘱托,“不是我嫌弃你啊,你这次可要绣的好看一点。”

  “好……不对……啧,很明显吗?”

  孙哲平琢磨出不对劲来,想起自己从没告诉张佳乐这花是他自己绣的,张佳乐忽地一提,提的又如此自然,明显是早就知道了,脸上不免有些不自在。

  “谁家绣娘绣成这样?”

  张佳乐说着手指一弯,勾起了打斗前放在一旁的油纸包,包油纸的红绳挂在指尖,油纸包在空中轻晃,刚才落在上面的花瓣簌簌飘落。

  孙哲平头回做绣花这种细活,送张佳乐衣服的时候报的名号是京城有名的铺子,张佳乐身处滇地,鲜少出远门,又怎么会知晓京城的铺子。

  他本以为自己此事做得天衣无缝,没想到在一开始就露了馅。

  不过这料子确实是从那铺子买的,也不算说谎吧?孙哲平想。

  两人并肩而行,朝着山谷深处走去。

  孙哲平问:“刚刚买了什么?”

  张佳乐答:“给你买的药。”

  等了半天没下文,孙哲平感到稀奇地看了眼张佳乐,接着问:“就买了这些?”

  张佳乐只好老实交代,“还有果脯,和我们的晚饭。”

  “呵呵。我就知道。”

  “有本事别吃。”

  ……

  “哎,你别说,你刚刚从天而降还挺帅的。”

  “是吧?”

  “哼哼,没我帅。孙哲平你脸皮真是厚。我都夸你了,你也要回敬我几句啊!”

  “你不是自己夸了吗?还差我这一句?”

  ……

  滇地气象多变,不过瞬息,山谷又是风起云聚,光线黯淡不少,张佳乐和孙哲平脚步加快,赶在雨落下来前回到了屋舍。

  张佳乐甫一踏进屋内,便松了口气,伸手便要摘下自己头上戴的斗笠,不料竹篾勾住了过长的发丝,两者一下子缠绕起来,无法分离。

  “嘶——”

  张佳乐摘斗笠的时候颇为用力,头发一下子被扯得生疼,不由倒吸一口凉气。他看不见后面,只知道拼命地扯,前一缕头发还没有被摘下,下一缕头发就被缠上了。这番操作下头发和竹篾只会越来越乱,最后缠绕成团。

  张佳乐忙活了半天没有一点成效,颇为恼火地喊了声,“大孙!帮我个忙!”

  孙哲平听见张佳乐喊他,看见张佳乐的窘况,失笑之余,也立即上前一步,走到张佳乐身后,开始替张佳乐解起缠绕成团的头发来。

  他比张佳乐高,骨架又是天生的大,加上锻炼得当,整体轮廓比张佳乐大了一圈,此时站在张佳乐身后,伸手取斗笠,远远观来,就如将张佳乐拢在怀里一般。

  孙哲平解头发之余,手指不免碰到张佳乐的耳畔。两人刚从外面归来,山风吹拂之下,张佳乐的耳朵泛着凉意,带着烫意的手指一拂,红色便明晃晃地烧上来。

  张佳乐下意识地抖了抖身子,脖颈都缩了起来。

  “别动。”孙哲平垂眸,边仔细地抽出头发,边数落张佳乐一直动弹个不停。

  “哎呦,痒,我忍不住。”张佳乐很诚恳地替自己辩解。

  为了解开这团头发,孙哲平将斗笠稍稍掀起,手指便不再触碰张佳乐的耳朵,可手指前一瞬刚离开,腕间的布料就马上赶来,不时触碰张佳乐的后颈。就在张佳乐马上要忍不住痒,笑出声的时候,孙哲平将发丝从竹篾间尽数取出,拿下了斗笠。

  张佳乐松快地甩了甩头,抬手摸摸刚才被扯疼了的头皮。

  “越摸越乱。”

  孙哲平忍不住吐槽。

  张佳乐特别宝贵这一头黑发,说什么也不肯修剪。头发蓄得比一般女儿家的都要长,发量又多,自然无法像寻常男子一般束发,只好半束半披,还自诩仙气飘飘,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打扮。

  现在这么一通乱揉,加上刚才头发又被斗笠扯住,半束好的头发被勾的突起,活像个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栗子。

  “很乱吗?”张佳乐等到头皮没那么痛了,才将手放下。

  “乱得要死。”

  孙哲平不留情面地吐槽,边说边拿起放在柜子上的木梳,准备替张佳乐梳头发。

  这不是孙哲平第一回替张佳乐梳头发了,解开张佳乐束发用的长带动作也是熟练至极。旁人看到了,肯定会大惊发问,寻常男子会给自己的友人梳发吗?

  可张佳乐和孙哲平不是寻常人,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止步于友人。

  站久了,张佳乐还有点不乐意了,说自己要坐下。

  孙哲平扯了扯嘴角,好笑地发问,“别折腾了,你要是坐下了,那我得蹲马步才能给你梳头发。”

  “好吧。”张佳乐撇撇嘴。

  两人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站着,明明距离不算近,言谈举止却还是透着说不上来的亲昵。

  外面的雨已经落下,雨丝极其细,斜斜地飘着,像是早晨山谷里奔腾不止的白雾。

  屋内安静得很,只有梳齿穿过乌发所发出的细微声响。就这样慢慢的,张佳乐一头蓬发被孙哲平理顺。

  张佳乐发长,披散着难免遮挡视线,孙哲平便挑起几缕头发,熟稔地替张佳乐束发。

  孙哲平盯着张佳乐脑袋上的发旋,忽地开口,“张佳乐,别人都说一梳梳到底,二梳白发齐眉,三梳子孙满堂。我替你梳了这么多次头发,孩子你是生不了了,总得给我什么别的好处吧。”

  张佳乐被“一梳梳到底,二梳白发齐眉,三梳子孙满堂”这句话弄得脸红不已,哼哼唧唧了半天,才组织好语言。

  “白发齐眉你还不满意?还想要什么?”

  没等孙哲平开口,张佳乐就接着自己的问题,说,“那我给你熬点药吧。你伤还没好,这几天都要喝药。而且你还练武,身上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暗伤,我也给你治。你想要什么药,我都给你煎。”

  张佳乐害羞了就这样,话说得又急又密,孙哲平一时间插不上嘴,只好闭口,不再招惹张佳乐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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